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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

特朗普的反觉醒主义战争:这场内部清洗针对的到底是谁?

昌西: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平权努力,亦有人认为,不平等的现状并不存在。

Power concedes nothing without a demand. It never did and it never will." “权力从不主动让步,过去不会,未来也不会。”

—Frederick Douglass(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19世纪废奴主义者)

DEI已然成为如火如荼的政治战场,在特朗普政府的打压下节节败退。

1月27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了一份名为“恢复美国战斗力量”的行政命令。在这份行政令当中,特朗普宣称将解决美国军队当中的基于种族和性别的歧视,以候选人的才干选择任命人选。特朗普还称多元化、公平性、与包容性(Diversity, Equity, and Inclusion,DEI)是影响美军领导力和团结性的项目。

1月29日,特朗普还签署了“结束K-12学校极端教义”的行政令,指责一些学校教给孩子“反美国”、“极端”的意识形态。这一行政令将会停止给继续施行DEI项目和“极端思想”的学校发放联邦资金。而这里的极端思想,则是指例如“批判性种族理论”、“性别认同”等等被视为进步派的思维。

在精简行政开支的最新行动之中,特朗普政府对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等科研机构的预算进行了调整,削减了与DEI相关的项目资金。联邦政府还发布行政命令,要求各机构终止所有与DEI相关的职务和项目,包括“多样性主管”等职位,并在两个月内关闭所有DEI办公室。

事实上,自特朗普再次赢得大选后,美国社会对于DEI的态度就因为特朗普的当选开始发生变化。在特朗普开始第二任期前,例如Meta、麦当劳、沃尔玛、波音、福特等等公司便宣布将修改或者结束他们的DEI政策。这不仅仅是因为目前美国全社会家加剧政治化的原因,事实上,对于企业来说,目前的社会环境与政治态势还带来了更多的诉讼风险。目前,时常有保守团体以“反向歧视”为由,将美国企业告上法庭。

这已经不是特朗普第一次针对“政治正确”、“多元化”、“觉醒主义”等等事件开炮。早在2016年,第一次竞选美国总统时,特朗普就说出过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话语:“墨西哥将强奸犯和罪犯送到美国来”。而在2024年的竞选期间,特朗普还继续散播包括“移民在街上吃猫吃狗”的荒诞谣言,以及目前已经列为行政政策的针对平权行为和努力的打压与倒退。

支持特朗普的人群,通常会用“反向歧视”、“德不匹位”、“极左”等等攻击性话语来妖魔化平权努力。而对于中文使用者来说,例如亚裔受哈佛、加州大学等美国高等院校歧视的说法,亦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认可。但在谈论DEI、政治正确、觉醒主义之前,我们需要理解,这些词汇到底从何而来,而今天为何来到了目前的局面。

其实,美国乃至世界各地的DEI文化,均可以找到同一个起源:民权运动。

在上世纪60年代,以马丁路德金为代表的民权活动人士游遍全美,争取结束在美国长期存在的种族隔离制度与种族歧视现象。1964年通过的《民权法案》禁止基于种族、肤色、宗教、性别或国籍的歧视,为后续推动社会多元化和公平性的努力提供了法律基础。

进入20世纪70年代,一些企业开始将多元化视为社会责任的一部分。例如,IBM公司在1970年代开始确保员工在相似职责下获得相当的薪酬,以应对基于种族和性别的薪酬歧视。随着时间的推移,DEI的概念不断演进,涵盖范围从种族扩展到性别、性取向、宗教等多个领域。

而来到当代,这些不平等并没有被完全解决。由于美国各地时常出现基于种族的滥用警权,Black Lives Matter(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持续在美国各地出现。而最近的一次重要事件,则是2020年的乔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事件。在2020年5月,黑人男子乔治•弗洛伊德被三名白人警员与一名亚裔警员包围盘问,其中一名名为德里克•肖万的警员跪在弗洛伊德的脖子上,导致其窒息死亡。

事件引发了全美,乃至世界各地大规模的抗议。这一事件使得全美各个机构开始做出行动,设立DEI项目,以反思在组织内部是否存在歧视、偏见等等不平等的现象。这些项目为组织内部的人士与利益相关人员提供培训,指导,并努力帮助弱势群体,在招聘、晋升、教育机构、以及公共服务的过程当中力求保障组织的多元化与透明度。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平权努力,亦有人认为,这些不平等的现状,并不存在。

自特朗普的第一个任期开始,针对包括大学录取矫正歧视措施(Affirmative Action)的诉讼与讨论就开始出现在公共舆论当中,在2023年,美国最高法院针对大学录取当中的“反向歧视”诉讼做出裁决,判定大学录取时根据种族选择录取学生的行为违法。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的美国高院当中,6位由共和党总统提名,3位由民主党总统提名。在六名共和党提名法官当中,又有三人是现任总统特朗普在其第一任期当中提名的。这一裁决成为了近年来,保守派通过诉讼获得的最为显著的政治胜利。

而在政治战场上,在前任总统拜登时期,包括弗罗里达州州长德桑蒂斯,德州州长阿伯特在内的保守派政客开启了一场“反觉醒战争”。他们反对的“觉醒”(Woke),实际上是一个起源于上世纪,并且在2010年代被更加广泛使用的社会运动话语。顾名思义,觉醒意味着认识到社会当中存在的不平等,并演化成为意识到社会当中存在的种族不等、性别主义、白人特权等等系统性问题。

而在2020年前后,美国右翼人士开始尝试抢夺觉醒一词的定义权。觉醒一词开始被保守派用来嘲讽进步人士。在被共和党把持的“红州”内,政府开始要求学校“不要提及同性恋”(Don’t say gay)。在德州,学校还可以选择在课程当中阅读圣经。事实上,这些州一级的行动,都是保守派在通过行政力量与行政资源改变教育体系,从而达成短期的政治选举收益,和长期的政治利益的动作。随着特朗普在2024年再次当选美国总统,这些原本被局限在红州的行为,上升到了全国范围。

可以肯定的是,在特朗普余下任期内,此类的社会保守政策将会继续延伸。而这些行动也将继续加剧美国社会目前的割裂程度。事实上,在2016年特朗普当选后,美国社会当中的裂痕已经达到了爆发大规模冲突的严重程度。

在2017年,在弗吉尼亚夏洛茨维尔就发生过进步派与保守派大规模冲突,并出现了右翼示威者驾车冲撞人群。而随后的2021年1月6日冲击国会山事件,更将美国政治矛盾暴力化的行为推上了下一层面。

如果重新审视DEI、批判性种族理论、以及矫正措施的初衷,这些政策的目的显然是为了解决今日依旧存在于社会当中的不平等。或许人们对计划实施的效果,以及其他的副作用产生疑问,但例如特朗普目前所做出的倒退行为,显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不论是利用“依据才能而非种族录取”,还是“反向歧视”的话术,本质上都在偷换概念,并试图否定社会当中的不平等现状。

在特朗普当政的第二个任期,或许社会保守派会继续庆祝他们认为的胜利。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改变很难让美国社会变得更加平等、包容和团结,更难以弥合历史遗留下的诸多伤痛。

(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责编邮箱:yilin.yuan@ftchine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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