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关税包围圈越收越紧
美国总统特朗普在1月20日重返白宫后，即发布一连串行政命令，全面落实其竞选政纲。特朗普的“百日维新”看来是铁了心了。同时，最重要的关税措施，预计也会出现在他即将发布的行政命令里。有一种可能性是特朗普宣布经济紧急状态，以大规模加征关税。特朗普宣布美国经济进入紧急状态后，便可引用《国际经济紧急权力法案》（IEEPA）制定新的关税计划，纠正贸易失衡问题。该法案对如何实施关税赋予广泛管辖权，但没有严格要求证明加征关税是出于保护国家安全的需要，因此得到特朗普的垂青。
特朗普在多个场合已经把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了：可以继续和世界各国做生意，让你们赚美国的钱，但是，美国要得到相应回报，不做冤大头。特朗普的关税措施并不简单的是回到上世纪30年代“闭关锁国”的高关税，而是以关税为威胁，让出口美国并赚到钱的国家也相应地让美国得到利益。
特朗普要的是什么？看他上任前的种种口不择言就能看出个大概：对中国，要继续买美国的东西，要让美企更多地进入中国赚钱；对加拿大，直接合并为美国的一个州；对格陵兰，要“购买”为美国所用；对巴拿马，把巴拿马运河拿回来，不管什么手段，等等。
总之，特朗普认为，关税是个好东西。以关税为大棒，才能让各国在与美国谈判时不得不作出妥协让步。否则，美国靠什么说服人家？1月7日，特朗普再度提及“购买”格陵兰岛的愿望，并以高关税威胁丹麦。他说，美国必须买下格陵兰，如果丹麦拒绝，丹麦出口美国的产品“关税会非常高”。
特朗普曾表示，欧盟必须通过大规模购买美国石油和天然气，来弥补对美巨额贸易顺差，否则将面临全面关税。但经过俄乌战争爆发，欧盟已大量降低购买俄罗斯石油与天然气，美国则一跃成为世界第一大液化天然气（LNG）出口国和欧盟最大的LNG供应国。特朗普不费吹灰之力，轻松达成目标。
即将上任的美国财政部长贝森特就说过，他将关税视为一项“极端政策”，暗示只要贸易伙伴让步，不排除特朗普在竞选期间宣扬的关税承诺会缩减的可能性。
因此，特朗普一点都不介意别人把他称为“关税人”，反而以此自诩。以关税为武器，美国甚至可以借此构建以美国为核心的贸易投资圈，而无视世贸组织或是CPTPP等多边协议，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最大化美国利益，从而重建特朗普口中的“让美国再次强大”。
特朗普团队的经济大员们已决定对一些行业产品实施普遍关税，包括采取措施禁止中国产品经由第三国运输而轻易规避关税。初步讨论主要集中在希望让美国制造业重返的几个关键领域，包括国防工业供应链（通过对钢、铁、铝和铜征收关税）；关键医疗用品（注射器、针头、药瓶和制药材料）；以及能源生产（电池、稀土矿物甚至太阳能电池板）。此外，美国政府后续将可能对中国制造的船舶征收关税或港口费。
2024年12月2日，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宣布，将136家中国企业列入出口管制企业名单上，对20多类半导体制造设备和三种用于开发或生产半导体的软件工具进行管制。12月23日，美国宣布对中国传统半导体产业启动301条款调查，审查中国将基础半导体领域中的传统晶片（亦称成熟制程晶片）作为主导地位的目标，以及对美国经济的影响。在钢、铁、铝、铜和光伏产品后，半导体将成为美国打击中国出口的下一个重要目标。
转战东南亚避税
在特朗普自2018年发动的贸易战以来，一些中国外贸公司面临出口美国的高关税，订单减少、严格检查等风险，只好将订单转在东南亚生产发货，以获得他国的原产地证明。马来西亚、泰国、印尼、新加坡和越南都成为中国企业转口贸易的重要节点。转口避税成为中企的选择。韩国则早在贸易战前就决然地把电子产业链整体搬迁到越南北部，在越南建立了庞大的“三星海外帝国”。
早在2012-2014年美国和欧盟对中国光伏产品发起“双反”调查，对进口组件征收高额关税的时候，中国光伏企业就开始大规模转移产能至东南亚国家。经过十年经营，中国光伏企业海外产能目前主要集中在东南亚地区的马来西亚、泰国、越南等东南亚国家，形成区域内完整的光伏生态系统。
在黑电领域，中国内地现有产能在1.2亿台，但越南一国已经拥有4000万台产能，达到中国产能的1/3。不过，现在中国家电在东南亚生产的产品中70%-80%用于转口贸易，本地销售比例还不高。
欧美一些力量并不愿意看到中企在东南亚找到新的生存空间，继续通过各种调查打压中企。2024年4月美国光伏企业第一太阳能、韩华等联合美国太阳能制造贸易委员会向美国商务部递交请求，要求对东南亚四国（马来西亚、越南、泰国和柬埔寨）的光伏产品展开“双反”调查。这些企业声称大量中资光伏企业通过在东南亚设厂规避美国关税，并接受不公平的补贴，使美国产品失去竞争力。5月美国商务部开展了针对东南亚四国的调查，调查内容涵盖晶体硅光伏电池及组件等核心产品。
2024年11月29日，美国商务部宣布了对柬埔寨、马来西亚、泰国和越南的晶体光伏电池（无论是否组装成组件）反倾销税（AD）调查的初步肯定性裁定，对东南亚四国的反倾销税率范围在0-271.28%，其中，Hanwha Q cells Malaysia（马来西亚）反倾销税率为0，Vietnam-WideEntity（越南）反倾销税率为271.28%。在越南的相关中国光伏企业，初裁倾销税率多为50%以上。关税的裁决结果将在2025年4月18日得出，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ITC）将在6月作出最终裁定，预计2025年6月9日发布最终命令。而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CBP）发布法案，要求对一些没有被投入使用的光伏组件征收追溯性关税。根据该法案，需要补缴的关税高达30%-230%，国际媒体估计，需要被追溯的组件数量高达数百万块。这一税率使得中资光伏企业通过东南亚规避关税的办法将不再有效。美国作为全球第三大光伏消费大国，有超过75%的光伏产品依赖进口，其中，来自柬埔寨、马来西亚、泰国和越南四国的光伏产品占进口总量的95%以上，2023年进口金额接近120亿美元。
隆基绿能董事长表示，未来东南亚四国的产能再进入美国市场将会被征税。因为税率太高，很多产品应该不具备进入美国的条件，某些出口组件及电池可能还有市场机会。晶澳科技表示，后续如果美国对东南亚四国的双反税率较高，公司可以从美国组件工厂发货满足供应。同时，公司也在考察美国和东南亚四国之外其他国家的产能投资机会。东方财富在研究报告中指出，“双反”落地后，东南亚四国输美优势将大幅削弱甚至不具备输美能力。同时，在IRA补贴扶持下，美国本土光伏组件产能将快速起量。
中企新时代的全球长征突围
慑于美国的高压，担心成为贸易战中的牺牲品，许多相关国家政府也对中企的态度发生了转变。2024年12月初马来西亚工业部副部长刘镇东在嘉庚国际论坛上表示，中国企业不要以避税为目的在马来西亚投资，而是要发展真正的产业合作。华侨银行首席经济师林秀心强调，美国知道中国正寻找别的途径绕开关税政策，东盟和其他地区可能会受影响，因此难以确保可以躲过关税冲击。2024年11月22日墨西哥总统要求各企业在供应链中用本地零部件替代中国零部件，并声称要排除中国在墨西哥的生产参与。
美国忌惮“中国制造”的超高性价比。面对美国的铁心围堵，中企遭遇了巨大的逆风，但这并非不可克服。如何突围？避税之路走不通，那么，何不堂堂正正地发展中企在全球的生产经营，把中企在全球发展看做在新时代的一场长征？面对欧美的关税和贸易壁垒的围追堵截，中企如何结合长征的经验，在困局中突围而出？
首先要联系好各国民众。如果中企的产业能给当地人民带去收入，带来幸福，没有理由不受到当地民众和政府的欢迎。再多的围堵，又能奈我何？
其次是要建立稳固的根据地。中企要找好适合自己产业发展的国家（区域），扎扎实实在当地扎根，做好全球化中的产业布局。目前已有多家中企分别在印度尼西亚、阿曼、墨西哥等国布局光伏电池产能。中企要做好自己的产品，不能有流寇思想，总想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做好这两点，中企就算不出奇兵，以正道出击，也一定能在全球发展壮大，逐渐实现以全球欠发达地区包围西方发达地区的格局。而作为普通人，与其幻想穿越到长征路上开超市，不如现在就在中企全球长征突围路上争当先头部队中的一员？
（注：杨超，博士，国际关系学者。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责编邮箱bo.liu@ftchinese.com）